花了約十二小時研究一個自己丟在一邊很久的老問題:China, Mangi, Cathay 三者在近代初期的製圖學上如何整併成 China?Cathay 多久才從地圖上消失? 結果做了一個表,有它就容易看出來了。 最早是:Cathay, Mangi (北→南) 葡萄牙人東來後,變成 Cathay, Mangi, China 只有 China 是實際觀察到的


大約1560年代的地圖,出現把馬可波羅和葡萄牙人實際觀察到的地點放進同一張地圖的作法。所以會看到: Cathay (Cambalu), Mangi (Quinsay), China (Chincheo, Liampo) 這樣新舊知識並存的現象。隨著 China 的探索範圍越大,Cathay 和 Mangi 也被往北擠上去。 這點是今天才發現的。


後來十六世紀末關於中國的權威著作,Mendoza 的書在1586年出版,裡面明確地說 Suntien 順天 = 國王的居城。 另一方面,麥卡托(投影法那位)1569年的地圖已經將 China = Mangi,所以依照這邏輯就會推出「順天=行在=國王的居城」。就這樣,進入17世紀後「順天或行在」就被標在今天北京的位置上。


在認定「順天=行在」後,Mangi 在製圖學上就完全被 China 吃掉了。十七世紀基本上沒看到標 Mangi 的地圖。但 Cathay 還是存在,馬可波羅提過的 Cambalu, Jangio 等城市還是存在於 China 北方,特別是 Tartaria 的地圖都會提到。 附圖是 Hondius 1607 年的 Tartaria 地圖,有 Cataio = Cathay。


不過這時候利瑪竇等耶穌會士已經進入北京,他們的經驗在1615年由金尼閣發表,說大家不用再找了,他們已經證明 China = Cathay,Cambalu = Pekin。 這是正確的知識,但相信的人不多。1630年代的地圖上還是會看到「順天=行在」的紀載,Cathay和他轄下的城市也繼續出現在China北方。荷蘭人真的還去找呢。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耶穌會士衛匡國返回歐洲的旅程。衛匡國在1653年中抵達低地國,在轉往羅馬的途中,他將從中國帶到歐洲的最新地理知識轉達給低地國的製圖學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Joan Blaeu,他依照衛匡國提供的資訊(抄《廣輿圖》)出版了中國地圖。而重要的是,衛匡國也說 China = Cathay,但Blaeu不信


可能是因為 Blaeu 地圖中 Cathay 仍然是 China 北方 Tartaria 的一大國,VOC理事會大約在1656年要求巴達維亞再次派船調查 Tartaria。同時間,巴達維亞也派出使節出使清帝國,並終於在1656年抵達北京。荷蘭使節團在北京調查的結果,確認 Cathay 真的是 China,Cambalu 真的是 Pekin,衛匡國說的是對的。


但是資訊的更新還是很慢,特別是像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會保密的組織,但至少使節團成員 Joan Nieuhof 在1665年出了一本出使中國紀,書中幾乎是開宗明義就說 China = Cathay,衛匡國等耶穌會士說的是真的。 可是在1660年代以後的地圖中,我還是找到好幾張標出 Cathay 的地圖,連衛匡國直傳的Blaeu也這樣


比較大的改變出現在1680年代,義大利製圖家1683年 Tartaria 地圖中,原本 Cathay 所在的東北 Tartaria 被大改造,加上了俄國人東進西伯利亞後發現的資訊。但里程碑式的革新,應該算1690年 Nicolas Witsen 的 Tartaria 地圖。在這張地圖中整個 Tartaria 的部分都被新資訊取代了。


Witsen 把他的大作寄給英國皇家學會,皇家學會讚嘆這是媲美哥倫布的成就,但也質疑 Witsen 是用什麼「魔法」繪製出這麼廣大地域的地圖。 Witsen 回答說,他自從隨使節團出使俄國,回國後仍與俄國的報導人保持聯絡。透過這些報導人的貢獻,Witsen 才能整合俄國人東進的發現,畫出這張大地圖。


Witsen雖然沒把Cathay畫進地圖,但他心中卻仍然相信 Cathay 的存在。他在《東北韃靼諸國圖誌》中評論荷蘭人1643年尋找Cathay和金銀島的探險,說1643年還走得不夠北,再往北航行一定能發現Cathay的城市。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們大概可以說,馬可波羅的Cathay傳說停在十七世紀,終於就被除魅了。


Top